“胡说!”
毛瑾在她背上轻拍了一把,低声呵斥:“你妈养了你那么些年,都没说啥,你结婚,她一分彩礼钱都没要,生怕你在我们家受了委屈!她这来你家一天,你就受不了了?这像我儿媳妇说得话么?”
怀里的声音低了些,身子狠狠地抽了一下,没言声。
毛瑾又道:“你以为我和你妈吃饱了撑的,想管你们这些闲事呀?我们恨不得躲你们远远的!让你们这辈子都找不着!”
尼雅伸手抹了把泪:“可我根本就没有像她说的那样!”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就是怕你们犯错嘛!”毛瑾道:“这你还是亲生的呢,这要我一说鑫远,他就跟你似的这么闹,那我就不用活了!”
尼雅突然想起婆婆打王鑫远的事,顿时觉得她妈客气多了,至少这回没动手,不然家里还有个吴姨,她鼻青脸肿地出来那真是颜面全无啊!
“妈”
“好了!妈知道你委屈!”毛瑾轻轻拍了下她,道:“试问天下谁人不委屈啊?”
尼雅怔了下,是呀,谁人不委屈!
王鑫远不是她心中最喜欢的阳光少年,她也不是王鑫远心底的追风少女,婆婆不是生来就喜欢给人当后妈,姐姐也不是天生热爱相亲,杜云更不是薄情寡欲之人他们只是跟着命运的车轮摆动,不得不做出选择。
如此,她这心里一下子就释然了,她想,也许,优雅的依兰女士压根就没想过要生她这么一个愚笨的女儿,她的歇斯底里可能是对命运无奈的呐喊。
依兰朝尼雅咆哮,她说,即使你不能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给我们争门面,也请你不要给我们脸上摸黑!她说,你这辈子最大的成就是嫁了一个好人家!你知足吧你!
那是一种绝望透顶的语气,尼雅记得她妈咬牙切齿地说出那些话时,额上暴起的青筋,像一苗跳跃的火焰,嘣嘣嘣!
那时,她讨厌极了那个在人前装尽优雅,私底下朝她歇斯底里吼叫的女医生依兰。她跳起来朝她吼,她说,你那么讨厌我干嘛不掐死我?她说,你为什么从来都不信任我?她说,你待我为什么还不如我婆婆?她说,你除了否认我打击我,你还为我做过什么?
她看着她妈举起的手臂一点点落下,无力又颓败的样子,很得意,很解气很心酸!
可是,现在,她又有一点可怜她——她妈那么好强的人,生了她这么一个蠢蛋,一定后悔极了,气愤极了。
“记着,谁待你也不如你妈!她说得对,你就听着,不对,你就一只耳朵听着!”毛瑾帮她理了下裙子,道:“这两天,带着你爸妈去乡下走走吧,让孩子们跟姥姥姥爷也亲近亲近!”
“嗯!”尼雅点头:“我听妈的!”
她前脚出门,毛瑾后脚就进屋找依兰去了。
“用力过猛把自己给伤着了吧!”毛瑾捧了杯热咖啡过来:“来,喝一口,解解毒!”
“哎呦!你就不知道,这死孩子有多气人!”依兰叹了口气,道:“说真的,这要是我儿媳妇,我一天都容不下她!”
“所以,人家不投胎做了你闺女,当了我儿媳么!”毛瑾说着轻叹了一口气:“都一样!这当妈的就没有不闹心的!”
依兰听着她这话里有话,想来是毛线的婚事还没有着落,故而问道:“大姐,那杜云怎么回事?俩人真就怎么散了!”
“散了!”毛瑾叹了一口气:“彻底散了!”
“怪可惜的!”依兰忍不住叹气,一辈子那么长,若是身边再没有个可心的人,那真是,有点难熬!
“咱觉得可惜有什么用!对人应英来说,是种解脱!”毛瑾道:“你不知道回回跟我说话那个劲儿!好像就她生的是个孩子,人家别人生的都是废物!她儿子看人谁家姑娘一眼,都是废物再利用!全世界的人都得对她感恩戴德!”
“那毛线呢?”依兰问,有句话她不好说,这姑娘家三十往后的行情,确实是一年不比一年!
“她?”毛瑾哼了一声,道:“一根筋儿!咱也不知道要怎么着,你说你把杜云给撵走了,有本事你就整个新的回来,不管是为了赌气,还是为了面子,咱总得整一个吧!这家伙可倒好,一提这事跟我要死要活的!前些日子竟然还装模作样地带我一块儿去相亲!差点儿没把我气死!”
毛瑾提起这事就上火。
“依兰,我跟你说!这人比人得活着,货比货得留着!你要摊上我家这么个闺女,一天得打上八百回都到不了天黑!”毛瑾总算是把憋了大半辈子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大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就觉得咱家毛线不错!”依兰道:“一般的小伙子,别说毛线了,我也觉得配不上咱家姑娘!反正是已经晚了,也不怕再晚了,不如好好地找个合适的过日子!再说,我觉着杜云和毛线这俩孩子,都是有主意的,这事只要一个没娶,一个没嫁,都不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