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贾如正在朝自己的咖啡杯里加方糖,冷不丁手臂一抖,方糖叮当一声落下,浓郁的咖啡就从白瓷杯里荡出来了,溅在邱孝云手边的手上。
褐色的咖啡渍在白色的封皮上洇出一朵土色的花,让毛线想起小时候的趣事,她总是喜欢撸起裤管狠狠一脚跺在水坑里,看那黄色的污渍飞起溅在继父老王的白衬衣上有种复仇般的快感。
毛线眯着眼,像是在搜索一个合适的词,最后,她闷闷地道了句,有趣的人啊!
邱孝云愣了一下,重复道:“有趣?”多有趣?多有趣的人会让前任评价时只想到有趣?
这次毛线没有犹豫,她道:“就是跟他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腻的那种!”
邱孝云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他确信,李锐不是个有趣的人,那么他眼眸微垂,余光不着痕迹地瞥向贾如,她正用纸巾小心地抹着白瓷杯边说的咖啡渍,一个超长的民族风耳环在她的左脸一侧垂挂着,耳环的中间是一枚直径约莫五厘米的银片,上面印着复杂的图案,有点像奖章,又有点像古币,下面坠着几根麦穗一般的银片,麦穗是银色和铜色相间的,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轻轻地晃着。
这让他想起了秋日街头叶落黄花满地摇的壮观场面,他想,也许贾如只是个风情的女子
他跟李锐回话,说,我觉得他们只不过是普通的邻居。说到这里,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她们俩人互相连个电话都没留呢。
李锐问他可有照片?
邱孝云摇头,他说,毛线和贾如都不喜欢拍照,我总不能搞偷拍吧?这可一点儿都不磊落!
李锐气得直骂娘,说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
邱孝云哼了一声,道,不服你来!
李锐懒得跟他费口舌,吧嗒一声挂断电话!
邱孝云放下电话,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粗粝的手指从照片上划过
7月过半,毛线学校的事彻底结束了,培训也完成了大半,毛线决定把自己的假期贡献给书店,于是,日日准时去贾如的书店报到,一手抱着西瓜一手牵着孩子,美其名曰“送清凉”!
这日,贾如正对这镜子抹口红呢,毛线又来了。
“瞧这意思,要出门!”毛线问。
贾如点头,对着镜子抿了下双唇。
“该不会是跟邱孝云约好了吧?”毛线随口问道。
“你猜!”贾如从镜子里看到她那探究的小眼神,莫名有点不舒服。
“不是?”毛线假模假式的八卦,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
贾如这心顿时就软了:“瞧不起谁啊!我就邱孝云这么一个后备选手么?”
“哦!”毛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紧锁的眉眼又松开了。
“小东西!”贾如忍不住想揉一把她的脑袋,伸到一半,想起她的警告,悬空的手一顿,慢慢放下,手指在她肩上弹了下,道:“出门前也不知道照照镜子,衣服上沾得都是些什么呀!”
“哦?有吗?”毛线立马放下手中的瓜跑去照镜子了。
对此,吃瓜群众书涵提出了严重的抗议:“瓜!瓜!”
“小馋娃,就知道吃!我看你长得像个瓜!”贾如俯身将书涵拎起,高高举过头顶,逗的书涵嘎嘎直乐。
“书涵,快下来!贾如姑姑要去约会的!”毛线慌忙回身,切了半块西瓜,又从包里拿出个小木碗丢给他:“一边儿吃去!”
“你不给孩子挑籽啊?”贾如很是惊讶,这么养孩子的话,她能养一打!
“不用!”毛线道:“他知道吐出来。”
“那要是不小心咽了呢?”贾如内心是很崩溃的,拜托毛老师,这是个孩子不是猪娃子好么!
“咽就咽了,总会拉出去的!你寻思还能从肚子里长颗西瓜出来呀!”毛线瞥了她一眼,意思是少见多怪!
“呵!”贾如一把夺过书涵手里的碗,拿勺子咔咔咔三两下将西瓜戳烂,将西瓜籽一粒粒地挑出去,这才重新把碗还给书涵:“自求多福吧,孩子!”
“多余!”毛线哼了一声:“你剥夺了我们孩子吃西瓜的乐趣!”
书涵每学习一项新技能之前,毛线都要先打个样儿,让他照着来,这孩子倒也机灵,学得有模有样,尤其是在吃东西方面,用一句总结,那叫分外的惜命!怎么说呢,但凡给他一样新的吃食,他总要看着毛线先吃之后自己才吃,还得先小口的试吃,咂摸咂摸嘴巴,之后,才放心大胆地吃。
果然,书涵对着被贾如戳得稀巴烂的西瓜,一边噘嘴一边吸鼻子,他看看毛线,又看看碗里的西瓜,眉头皱得跟个小老头似的。
“嘿!你这娃娃也忒难伺候了点吧!你怎么不分好赖人呢!”贾如伸手去摸书涵的脑袋,被这小子躲开了,哼一声别过脑袋。
“记恨你刚夺了他的碗呢!”毛线笑道。她用勺背把果肉挤出去,只留下小半碗西瓜汁,递给书涵:“好孩子!干了这杯酒!咱俩就是朋友!”
说罢,拿起桌上的空杯子跟书涵碰了下,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