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个小时后,车子在监狱外头的主道上停下,毛瑾才坐正身体,她对着后视镜整理了头发,转向王鑫远:“儿子!你如今也是做父母的人了,该知道父母二字的含义了。我和你爸,还有蓝娥之间的恩怨,你不需要考虑。你只要记着一点:你之所以能像个人一样站在这里,是因为她给了你一条小命。这一点,足以抵消她对你所有的不好!你得记着!”
王鑫远沉默了一瞬,这才解下安全带下车。
毛瑾跟他一起下去,将他送至门口:“你自己进去,妈在这儿等着你!”
毛瑾很清楚,她的出现一定会刺激到蓝娥,正如王鑫远的出现,一定会给蓝娥新的希望一样。但是,她不得不这么做。那蓝娥不值得同情,可是她儿子可怜啊!人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了,特别是对待至亲至爱之人,毛瑾认为,那种人不配为人,必将遭人唾弃,一辈子良心难安!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坦坦荡荡,磊磊落落,干干净净地走下去!
“看看又何妨?”毛瑾迎风而立,颇有几分英武之气。
这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天空亦是瓦蓝瓦蓝的,有低低的云朵在楼顶游荡。
毛瑾张开双臂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却在低头的一瞬,瞥见了砖缝里冒出来的一点绿芽,不足小指甲盖那么丁点儿,渺小、脆弱、娇嫩,却又带着股蓬勃的气势。
毛瑾被它吸引,像孩子一样蹲下身去盯着它愣了好半天的神。
她突然觉得,每个人其实都是一粒被埋藏在地下的小小种子,都曾有过被阴暗、潮湿、腐朽、霉烂包裹,被劲风疾雨打压,甚至是被路人践踏的黑暗经历,可是,没有关系,它生来具备向上生长的力量和勇气,每一次太阳升起,它都要奋战一次,两次
如此,反反复复,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它相信自己终有一天,可以冲破一切阻力去迎接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而事实上,它也等到了那一天——那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温度正好,湿度正好,连空气里散发的气味也是刚刚好,更有趣的是,过去所有的那些黑暗经历都成为它向上的养分,源源不断地从它的体内喷涌而出,它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破土而出了!它惊喜地发现,这个世界,比它想象的要温和,要精彩!
瞧瞧!何其壮观,何其伟大,又何其简单——是,简单,有一颗向阳而生的心,就足够了!
毛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慨——她一个文盲,大字都不识几个,实在是有些违和。可是她觉得既然有了,就得记下来,作为她为数不多的人生经验传阅下去。
她将这番感慨,原原本本地记在手机上,想了一下,又发给了毛线:我的大博士,请指正。
毛线很快就回了消息:被包工头耽误的作家,博士也不是万能的,您还是自个补一下文化知识吧!
毛瑾哼了一声,飞速回了简讯:已阅,如上,列为家训,每日晨起晚睡前,背诵!
毛线抱着书涵直接笑瘫在地里。
杜云瞧着这一幕,也是好奇坏了,毛线少有这么放纵的时候。
“怎么了?”杜云问道。
毛线直接将手机递给他:“你看我妈,不知道从哪儿抄来的感慨!还挺走心!”
杜云看了一遍,也跟着笑了:“妈是不是又受什么刺激了?”
“不知道呢!估计是又跟鑫远大姑打架了!正躺在床上悲春伤秋感悟人生呢!”毛线笑道。
“打架还能激发文采,不错!”杜云笑着抱过书涵,“书涵,走,吃鸡去喽!”
“我不想吃!”毛线直接给了理由,“我可不想弄一嘴毛!”
“你是不是傻!人说啥都信!”杜云伸手摸了下她的脑袋,“那鸡烤熟了,毛不就化了么,再说,你不会剥开吃呀!”
“都没有调料!”毛线知道自己被邢文那小子涮了,更不好意思回去了。
“去吧!给他们点面子!”杜云道,“人哥俩忙活半天了!”
“那好吧!”毛线想想倒也是。反正接下来的活儿,够那俩小子忙一阵的,是得给人点甜头,劳逸结合嘛!
“你也看中这块山了?”杜云突然问道。
“也?”毛线愣了一下,“你不会是”
“这是土山,没什么开发价值,一直荒着呢!”杜云道。
“山的坡度很好,种一些花花草草应该还不错!”毛线接道。
“这个,我也想过。”杜云往后看了一眼,道,“不过,这是件大工程啊,你瞧着这是荒山,没人经管,可你动一下试试,会有n多人跳出来找你分一杯羹,这个说占着他们家地了,那个说影响他们家产量了不能小瞧了劳动人民的智慧啊!”
杜云看着她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儿,将书涵从脖子上放下来抱在怀里,道:“你不会是”
“对!直接跟村委谈!”毛线诡异一笑,“我们要给村干部一个表现的机会吗!你老跟山民们较什么劲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