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比想象中跑得还要快一些。毛线几乎是被李锐推着走出车站的,当然,在他们身后还有更多的人奔向这个城市。
天津到北京的车程缩短到了三十多分钟,甚至有不少上班族每天都乘坐高铁往返于京津两地,可是,两个城市的味道却是全然不同的。
天津人骨子里有种闲散的蜗居心态,喜欢享受当下,比较容易满足,认为一切境遇都是最好的安排,整体缺乏竞争意识,大家都处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吹吹牛、钓钓鱼、听听曲儿,挺美。
所以,尽管天津占了个直辖市的名头,却始终没有一线城市的那种紧迫感。
毛线身为一个典型的天津人,去北京一般都是出差,参加一些研讨会之类的,她不喜欢北京的繁华、热闹以及优越。
从南站出来,她就一直吸着鼻子,她实在是不喜欢北京到处飘散的人肉味儿,李锐只当她是坐车久了不舒服,带她走了一会儿路,去外边打的车。
杜云那边一家子还在排着队,这到医院的人就跟不要钱似的,这头一天排到下班都没挨上个儿,第二天杜宗明起了个大早,六点钟就来了,结果前面早就排了一长溜了,应英气得直跺脚。杜云也不言声,不让父母感受一下在首都挂号的艰难,他们是不会懂得尼雅为他们争取来这一个专家号有多宝贵。
中间不断有黄牛过来问:“要不要号?三万一个!保准一周内排上!”
才排上?还不是看病!
气得应英差点一口老血喷那人脸上,“我看病都用不了那么多钱!”
人哼了一声,没理她!这是什么医院?三万块钱还能看个病?玩呢?真是没见过世面。
应英生气地把头转向一边,当然,她也说不上这气是从何而来。
杜宗明忍不住问杜云:“不是说网上可以预约吗?咱去网上看一下!”
杜云还没说话,旁边的大姐就插嘴了:“您当挂号跟那淘宝买东西一样啊?能挂上我们还来这受这个罪!仨月以内的专家号都约满了!”
应英一听这话,又急了,干脆说道:“回家!咱不看了!”
“又说胡话!昨晚怎么跟你说的来着?”杜宗明一把拉住应英,轻轻拍了下老伴的肩膀,“你这会儿走了,可又得上后边重排了!”
“这不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人吗?”应英嘴上硬着,声音却是低了一些。
其实一进这医院,她就知道自己这身体准是出问题了。难怪那阵子爷俩不给她看体检报告呢!
这次来北京,她再三逼问,杜宗明总算是说了实话,当然,他说的很含糊:“目前只是疑似,所以我们要过来确诊一下!”
应英想着确诊一下了个心结也好,真要是那种要命的病,她才不看呢,回家等死算了!谁花得起那个钱呀!
杜云见她态度软了一下,又趁机说道:“要我说,咱还是让杜云义母那边帮个忙,他们这都是邻居,消息到底比咱们灵通!”
说着话,他伸出一只脚,轻轻地点了下杜云的脚面。没承想这倒霉孩子把着个手机,一点反应都没有。
“啊呸!离得近就是北京人了!那天津跟北京差了十万百千里了!”应英一提那娘俩就火冒三丈。
杜宗明拿肩膀撞了一下杜云,他本想跟儿子递个眼色,让他也劝劝,他这老伴呀,其实就是抹不下面子,这杜云说几句好话,兴许就同意了。
没承想杜云先开了口:“爸,妈,我朋友来了,你们先排着吧!”
说完就闪人了!
“你看看你看看!这孩子真是”应英说到一半突然想起儿子这半个来月的表现,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不应该呀!她扪心自问这辈子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按说不该得这种病啊!
杜宗明对老伴的固执也很无奈,这医院里哪个人不在抻着脖子打电话找人托关系啊?她可倒好!放着那么好的资源不用,要说这别的事不用也就算了。这可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啊!这老伴精明了一辈子怎么在这事犯糊涂呢!他决定晚上回去一定要好好地跟应英谈谈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杜云老远就看到了站在医院门口的李锐,他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势,在人群中分外明显。
“机票订好了?”杜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李锐早就跟他说了要出差的事。
“嗯,”李锐把头偏向另一边,努了下嘴巴。
顺着他的视线,杜云就看到了那个日夜所思的人,他的眼中突然就有了亮光,一把甩开李锐,直奔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