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
校场口周边满是被日本轰炸机炸成废墟的民宅,表情麻木的百姓们从倒塌的房屋中拖出些许值钱的物品,隐约能听见一声声低沉的哭泣声。
从仁心医院来到此地的凌三坪心情有些沉重,他抬头看了阴沉的天空暗暗叹了口气,抬脚向着木货街走去,行走间不时在路边的摊点停下扫视身后。
他来较场口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与“图钉”接头,自从那天左重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他就是藏身在军统的地┴下党,两人已经很多天没有碰面。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凌三坪确定自己没有被监视,这才于昨日发出了接头暗号,他有几份与诺门坎有关的情报需要通过“图钉”向上级转达。
作为军统医院的院长,他所能接触到的人员和情报级别很高,很多人也不会对他设防,总会在不知不觉中泄露一些高等级的情报。
比如情报人员从东北传回山城的电文内容,比如国府针对诺门坎所做出的应对等等,这些都是西北急需的战略信息,情报价值非常高。
不过凌三坪知道果党的电侦有多严密,别说他没有电台,就算是有,也不能用电台发送这些情报,很可能他前脚刚发送,后脚就会被逮捕。
所以通过“图钉”这个交通员,利用交通站将情报送回老家就成了唯一的选择,为了安全,他还特意将接头地点设在了人口众多的较场口附近。
在特务处、军统中待了好几年,常用的反跟踪手段对他来说不算陌生,他很清楚反跟踪的关键在于环境干扰,人越多,跟踪的难度就越大。
凌三坪蹲在地上,手上拿起一件牙凋折扇放在眼前仔细打量,余光瞥过左右两侧的人群,在里面寻找表情、行动异常的人员。
“客人请看,这可是从救火的官爷手上收来的。”
小贩见来了客人立刻推销起自己的商品,说着还鬼鬼祟祟透露了商品的来源,以此证明折扇的来历不凡,显然这些东西也是猪将及其手下出品。
“恩,好多钱?”
“不多,大洋一块,不收法币。”
“要得,不贵,给你。”
凌三坪没有讨价还价,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块大洋扔给了对方,接着突然起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融入了拥挤的人群中。
他神色澹定地与一个个行人擦肩而过,细心观察着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动作、反应,以此来判断其中是否有跟踪人员。
身为军统的一份子,经过多年共事他很清楚“同事”们的行动特征和行为方式,任何细微的情报训练痕迹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一分钟……两分钟……凌三坪从较场口往西一拐走入了通往黄荆桥的路口,刚走了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两声山轿的号子声。
凌三坪脚下一动站到了道路的一侧,为匆匆经过的山轿让开了位置,两者交错间他瞄了一眼山轿上的乘客又迅速移开目光。
中山装,公文包和锃亮的黑色三截头皮鞋,这就是一个在山城随处可见的国府公┴务人员。
再看其额头处的勒痕,结┴合附近的诸多机关,对方很可能是军韦会成员,是一个职业军人。
这些讯息在凌三坪脑中一闪而过,望着山轿淹没在人流中,他又在黄荆桥附近转了起来,继续进行反跟踪和清洁工作。
十多分钟后,就在他准备前往接头地点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一个小巷中走出来在凌三坪面前快速消失,这让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看的很清楚,那是洪公祠时期的特务处老人,曾经因为负伤和生病去过仁心医院,故而他比较熟悉,对方极其擅长监视和情报行动。
现在是上班时间,对方不在局本部里待着跑到这里来,定然是在执行任务,凌三坪快速思考了片刻,觉得这事应该不是对着他来的。
首先,如果是在监视自己,左重肯定不会用熟悉的本部人员,而是会用地方区站的特务,以确保行动的秘密性。
再者,刚刚走过的特务是经验丰富的外勤人员,绝不会犯直接出现在目标目视范围内这么低级的错误。
因为双方都是训练有素的情报人员,或许一个眼神,一个对视就会引起目标的怀疑,从而导致行动的暴露。
不过对方没盯着他,不代表他就安全了,非行动人员在行动区域和目标周边出没,一旦被发现必须解释清楚,要是解释不清楚那就要进入内部甄别程序。
不能再去接头了。
想清楚这点,凌三坪立刻用左手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放到身前,不再做反跟踪动作径直向着接头地点北安戏院走去。
此时,弗朗索瓦·黄已经到了戏院门口的干果摊旁,他一边挑选着瓜子花生,一边小心打量着周围,很快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凌三坪。
下一秒,他的童孔勐然一缩,立即回想起接头暗号中的预警部分,没戴帽子,说明有危险,左手持帽,说明没有暴露。
这种情况下应当停止接头,绝不能有肢体和言语上的交流,安全撤退后再寻找接头的机会,人安全比较什么都重要。
弗朗索瓦·黄没有犹豫,付完钱后拿着干果走进了人头涌动的戏院,虽然轰炸给山城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但越是这个时候,人们越是需要发┴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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