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云吐雾,播土扬沙,将个朗朗乾坤、昭昭天地肆虐得日月无光。
魔王辩不出方位,返身来战,不过十余回合,已被搅乱胸中五气,险又削去头顶三花,不由骇然:俺受命来占乌鸡国,等的是西行取经人,斗的是大闹天宫客,料想就是不济,也要顿饭工夫才容那猴子取胜。偏这不知哪里冒出来个道僮,长了刺一般,动起手来就跟报杀父之仇也似,俺向来只在西方当苦役,什么时候招你惹你了?
仙姑撤去金殿之围,无垢拂疾射而至,尘丝织就经纬,云雾挟裹如席,起自天边,漫卷在前,那魔王再抵挡不住,急按落云头,跳入王宫,打个滚混进两班文武,纵天仙本事,亦难辩出!
殿内既是魔王,殿外当然就是国主,那太子悲呼一声,拜倒于地:“父王!果是父王么?”
国主以袖掩面抹泪擦眼:“我儿起身,速调心腹兵将清剿妖道残余,内侍黄门、宫女宦官,多有投效的,也不必再留一个,至于满朝文武,三年内拨升者一概斩首,诛连三族,速速去办!”
太子迟疑道:“父王,若行此厉举,只怕王城之内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岂不是有违我主仁义治国之初衷?”
陈诺抚掌笑道:“太子所言甚是,想他等一众凡人,如何知晓御案前坐着的国主,其实是妖道所化?况这三年政通人和,财茂物丰,也是这些官吏劳苦之功,安能一概打杀诛连?陛下若实在有愤,寻些偏远治地发配就是,实不需妄起戮意,有伤天和!”
国主连忙躬身:“但凭仙长吩咐,既如此,皇儿,可召起居注官前来,朕有话要说。”
起居注官由御前学士担任,就在殿下听宣,闻召上前,拜道:“吾王万岁,唤臣可有旨意颁发?”
国主目注学士,问:“今日之事,卿当何以记之?”
学士回禀:“庚未年九月望,国主自外回宫,质对三年前御花园旧事,举伪国主鸠占王庭、秽乱后宫,得有道之士襄助,驱逐邪逆、正位纲常。”
国主面色有红潮闪过,眼缝稍眯复张,笑道:“爱卿当真是史笔如刀,好好好,你先退下,宣国相觐见。”
国相持笏至,亦拜赞道:“吾王回归,此诚天道有眼,祖宗庇护,当可大赦天下,与民同庆。”
“此事容后再议,我来问你,那妖道近年施何政,行何法,做何事?”
国相忙道:“王……那妖物广布仁政,与民休养生息,三年来风调雨顺,仓廪充实;又行义法,彰旌布烈,教化百姓,如今王城内外,几已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那妖物醉心国事,夙夜*劳,倒不曾听说做过何事。”
国主冷哼道:“假仁假义!国政当行酷法,以刀戟正规章,以枷锁震民乱,岂能以一时之恩惠,坏万世之根本?即诏天下:旧日法令立行废除,增斩罪十二、徙罪三十七、徒刑二百六十四,但有犯者,严惩不怠!”
国相张口结舌:“这——?”
国主不再看他,喝道:“正仪官何在!”
正仪官急趋前回应:“微臣在。”
“摆驾听风殿,朕要听听,这朝野上下,如今吹的,可是股什么风?!”
正仪官抱笏躬身:“遵旨!”
国主转看陈诺:“那仙长?”
陈诺笑道:“国主理事,与我无关,请!”
国主很满意,叫太子取内帑十万厚赏道人,自带了文武百官移驾,浩浩荡荡走得干净。仙姑落下,还要再寻妖道,却为老爷所阻,见那太子着人去取财货,哼道:“我家老爷岂会图你金银?!便以阖国之富,安动仙家道心?且住,听我一言:那妖道尚混迹于百官之中,图谋于懈怠之际,你当好生在意,冷眼旁观,若有异状,可来客栈寻我——好妖物,咱们还不算完哩!”
太子惊惶:“那妖道竟未伏诛?!唉呀,我要面见父王,穷搜狠捕,严缉密查,定要揪出正法才算稳妥。”
陈诺摇头道:“你父三年大苦大悲,骤然复位,心智已然不明,我看他眉锋斜挂,厉戾于形,只怕朝堂官绅、黎民百姓,将要迎来无端祸事。此刻禀告你父,宁枉勿纵之下,听风殿立时就是血流成河。妖物虽然可恶,但他所用之人,俱都有才,将来于你手中,亦可大用。岂能轻易牵连?如此倒显得我没有手段。你且安心,我已有计较,只待来日做过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