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然黑夫极其谨慎,但楚军终究未敢冒险。
接下来半个月里,虽然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但汝水上的粮船依旧络绎不绝,粮车也在甬道中安全往来,每天运送两万石粮食,供给南军十五万兵卒民夫。多余的部分就储存在上蔡粮仓,因为再过月余,当大雪降下,汝水可能会部分冻结,行船困难。
十二月,雨雪纷纷,户外活动基本绝迹,楚军那边也停止了毫无意义的滋扰。
不知不觉间,秦军与楚军便在前线对峙了两个多月。这段时间里,秦军士卒们的日子过得不错,有壁垒保护,也不怕楚军贸然进攻。且食物充足,冬衣被褥也让他们免受严寒之苦,每隔数日便得以洗沐,清洁个人卫生以避免滋生疾病。
唯一的问题,就是闲得发慌,每天除了执勤、训练外,有大把时间无处打发。
其他人还好,东门豹、季婴等好动的,已经坐立不安了,他们跟黑夫抱怨道:“只感觉这不是打仗,而是游手好闲的,放在家中,怕是要被判将阳罪了!”
黑夫也没办法,只让众人自己找点事情做。
十二月外面冷,大伙只能在帐内投壶,或者掰掰手腕,谁输了就脱一件外裳去外面跑一圈,一时间,秦军兵营里充满了哲学的气息。
到了一月份冰消雪融,万物复苏,阳光普照,众人便吆喝着出门活动了,但这年头娱乐的游戏实在太少了,无非是练箭或者玩投石超矩……
所谓投石超距,在黑夫看来,就是比赛扔石球和立定跳远,最初几天还有点意思,数日后,众人也厌乏了。
这日结束日常训练后,东门豹等人正百无聊赖地晒着太阳之际,忽然间,后脑勺却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到了!
“谁干的?”
东门豹以为有人戏弄他,骂骂咧咧地回过头,发现黑夫正在远处笑呵呵地看着。
“原来是率长……”
东门豹的气顿时就消了,再瞧地上滚着的,却是一个球状的东西。
“这不是鞠么!”
见到皮鞠,东门豹和季婴等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这年头,蹴鞠多是一种个人游戏,类似后世的颠球或者踢毽子。听说齐国人倒是很喜欢,临淄大街上常有表演的人,厉害的能连踢一个时辰,有足踢、膝顶、双腿齐飞、单足停鞠、跃起后勾等技术动作,但这种运动在秦国不太流行,或许是秦人性拙,不喜这类需要太多技巧的把戏。
“并非普通的蹴鞠。”
黑夫将那鞠稳稳踩在脚下,看着懒洋洋的手下们,露出了笑:“汝等不是抱怨整日无事可做么?我今日就教汝等一种新的玩法!”
……
“这几日倒春寒,老将军却来巡营,当真辛苦!”
秦国“南军”大营,年近五旬的南军裨将蒙武笑着迎上去,要搀扶须发灰白,披着一件大裘的王翦下车,却被老将军镔铁一般坚硬冰冷的厚掌握住了手。
“蒙将军,我已经老到这种地步了?”
王翦笑呵呵的,一点都没有一年前在频阳养病的衰老无力,反倒神采奕奕,他看了看面前身材魁梧,比自己还高了许多的蒙武,寒暄几句后,便与其携手往军营走去。
沿途的军吏们纷纷向王翦作揖,和王翦巡视北军、中军时受到情意绸缪的接待不同,这群人恭敬肃整的表情中丝毫看不出有一点故旧之情。
的确,蒙武的手下们,与羌瘣、杨端和等王翦旧部不同。蒙氏自成体系,与王氏一起,堪称秦国最威名赫赫的两大将门。
王氏的登峰造极,虽然要等到王翦父子连灭数国,但早在他叔父王齕(hé)时,便已经颇受秦昭王重用了,在长平与廉颇相持,不分上下。
但王齕晚年,风头却被另一个人完全盖过了,那就是来自齐国的蒙骜。
自从武安君白起死后,蒙骜便是秦昭王、秦庄襄王最为倚重的将军,他连破韩赵魏,设立三川郡,又夺魏二十城,设立东郡。到了秦王政继位时,蒙骜已位列王齮、麃公之上,俨然是秦国第一大将了。
自他逝去后,其子蒙武便继承了父爵,因蒙武身上有旧伤,蒙氏渐渐不如王氏。
但秦王政一直将蒙氏作为制衡王翦父子的势力来培养,尤其对蒙武的儿子蒙恬十分欣赏,使其作为上一次伐楚之战的裨将。可惜李信、蒙恬功败垂成,面对丧师失地之辱,蒙武只好扛着伤病站了出来,替儿子收拾残局。
他以十万之师,与楚军在上蔡、阳城对峙了一年,没有让楚人继续扩大战果,等到了王翦领大军前来。
所以,王、蒙二人的关系是微妙的,蒙武既是晚辈,是下属,却也是竞争者,更是秦王安排在前线,制衡王翦的后手……
然而,二人都是战场官场里浸淫数十年的老油子了,竟好似关系亲密的老友,一路上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王翦此番巡营,按照惯例,仍让庖厨给士卒们加餐,让他们吃上一口肉,善其饮食,并深入其兵营抚恤攀谈,亲与士卒同食。
虽然军吏待他恭恭敬敬不冷不热,但兵卒却极其崇拜这位老将军,王翦每入一营,都会引发巨大的欢呼。
并且,每到一处,王翦都会问当地的裨将、都尉一个问题。
“军中戏乎?”
蒙武一愣,而后应道:“近来倒是常见士卒们在营中游戏,多为投石超距,不过……”
王翦抬起头:”不过什么?“
“不过我听说,奉命驻守上蔡粮仓的南郡兵却颇为不同,各营都喜欢玩一种新游戏,叫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