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虽然春秋之时,楚国公子弑君自立犹如家常便饭,但随着宣、威时代王权加强,这还是第一起,着实震惊朝野。
那一年,秦国刚刚破邯郸灭赵,虏赵王迁,一甲子以来,秦之劲敌,楚赵而已,赵国已亡,楚国也要大难临头。国赖长君,既然死王不可复生,项燕和昭、景、屈三族,也只能捏着鼻子,尊负刍为王,希望他能扛起抗秦的大旗。
楚王负刍最初的几年倒是极为合作,整合了国内的种种力量,在秦将李信以二十万大军来攻时,委派项燕打了一场轰轰隆隆的保卫战,并依靠昌平君熊启在陈郢倒戈一击,最终逆转了战局,取得楚军对秦前所未有的大胜!
国人甚至将此役,与五百年前,荆楚反击周室进攻,使周昭王淹死在汉水相提并论!
项氏再造荆楚!他们都在如此宣扬。
项燕的名望,一时无二;昌平君也位列令尹,得到了国人的爱戴。
然而,楚王负刍却有些惴惴不安起来,秦军刚退,楚国才刚刚得以喘息,他就开始让亲信占据朝中各个要职,收拢权力,并不惜派人散播流言,中伤先王身世。
楚王负刍在害怕,害怕项氏和昭、景、屈三家,像扶持自己继位一样,将他废黜,在淮南温暖的春风中,却不得安歇,总感觉斧头的影子在脖子上晃。
“根本没有什么斧头!”项燕想告诉他的大王,这时刻,需要的是摒弃一切旧怨,团结整个楚国的贵族庶民御敌,而不是为了陈年旧事,以下乘手段证明自己得位之正……
“既然如此,那臣……老臣便不再过问此事。”
项燕强压着不满和愤怒,上柱国低头了,这一次秦军来势汹汹,更甚去年,楚国不能再乱!
他就当没听见那些流言,转而说起了今日的正事:来自魏地的情报!
“大王,秦军的主将已经知晓,正是王翦!”
“王翦!?”
此言一出,楚国君臣们,顿时都没了赏秋景的心情,皆面面相觑,心生胆怯……
项燕亦心存感慨,他想起了,三十年前自己随春申君去秦国吊祠时,在咸阳宫遇到的那个小郎官。王翦与项燕,二人相遇相谈,隐隐感觉,彼此可能会成为敌人。
然而,三十年来,他们只能遥遥听闻对方的一场场卓著战绩,却总是擦肩而过,谁曾想,竟终于迎来了对决的一天!
“此战关系到楚国存亡!”
项燕已不知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究竟从何时起,楚国打的每一仗,都是许胜不许败?
然而对手王翦拥有的,是秦王举国之兵妥之的虎符,纵然有些许猜疑,他手头却有数十万军民可随意使用,有秦国积累了百余年的胜势可凭借。
自己有什么呢?
看着短短喘息之际,便忘了忧患,在层台上恢复笙歌饮宴的群臣。看着一心抹黑先王,听闻金鼓将近后,面露惶恐的君王,项燕只能长叹一声。
“我只有一支由恐惧与怀疑组成的大军!”
……
九月下旬,秦人的六十万大军在王翦的指挥下,陆续接近了秦楚边境的战线,楚国亦匆匆动员,开始应对这场迟到一年的灭顶之灾……
而黑夫等南郡兵在都尉李由统领下,亦与巴、蜀、汉中、南阳之兵集结到了上蔡、阳城一线!统领这支兵团的裨将,乃是蒙武!
上蔡是李由的故乡,而黑夫他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亦离此不远。
大军即将进入上蔡大营之前,黑夫纵马于侧,指着东面,对自己的车夫桑木,五百主东门豹、利咸,亲卫百将小陶,传令官季婴,还有已经做了鄢县百将,却老喜欢与他们厮混在一起的共敖等人道:“就在那边!百五十里外!”
众人随着黑夫的马鞭,看向了东面,他们的目光纵然会无限拉长,但终究会被楚军在平舆城打造的坚固防线遮蔽……
平舆之后,便是鲖阳!他们永远不会忘记的战场,数百袍泽曾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
“槐木,还有二三子,久侯了!”
黑夫眼神坚毅,仿佛穿透了百余里的空间,看到了那片插满秦剑的简陋墓地。
“这一次,我来带汝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