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集结于此!无一人缺席!
“善!大善!”
黑夫只能大声称赞,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本尉实言相告,此番奉王命出征,时间可能不短,或半载,或一年。但最终的结果,将是秦军陈必定、守必固、战必胜!本尉言出必行,赏罚必明,勇战之人,绝不会少了爵位!”
所有人都自豪地挺起胸膛,黑夫县尉在上次战争里,创下的奇迹在县中流传甚广,他当然有说这些话的底气!这也是安陆众人信任他的原因之一,谁不愿意追随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呢?
在为士卒们打气后,黑夫一挥手:“立刻开饭,让二三子吃饱,明日再合练一次,后日出发!”
这样的一幕真是罕见,那些下班后在城墙上看热闹的官吏亦十分动容,县令雍何心里的石头落地了,摸着胡须笑道:“县尉真是厉害,训练不过月余,便能做到将信兵,兵尊将,如此军旅,可谓锐士矣!”
入夜后,黑夫手下的几个亲信军吏利咸、东门豹、小陶、季婴也在吃饭时暗暗议论道:“上一次伐楚,大军打了败仗,县尉还能在败军之中带着吾等挣了那么多功劳。此次,有如此一支乡党精兵,何愁大功不得?”
“然也!”
利咸扫视众人:“二三子还记得,县尉那天所提及的大志向么?”
“当然记得!”众人皆颔首,黑夫的封侯之志,将他们从满足现状中猛然喝醒过来,并积极参与练兵。
这个小团体,在短暂的迷茫后,如今已有了一个清晰的目标,当这个目标达成时,他们又岂会少了好处?
几人在营中剖符为誓:“助县尉实现封侯之志,亦我吾等之愿也!”
此时的他们并不清楚,要实现这一志愿,有多么不容易……
……
两日后,在黑夫率领下,安陆县千余兵卒由县令、县丞及城中父老远送十里,缓缓北行,踏上了征程……
有人频繁回首,对故乡家人依依不舍。
有人目光向前,对即将获取的荣耀功爵期待不已。
皇皇者华,于彼原隰(xí)。
駪駪(shēn)征夫,每怀靡及……
而远在千余里外的秦都咸阳,征夫规模比安陆小县足足大了两百倍!
灞上垄原,渭水滔滔,关中内史、北地、上郡、陇西四郡,十万兵卒,十万民夫集结于此,旌旗覆盖了整个灞水浮桥,戈矛组成的森林,似乎比渭水畔的枯黄秋草还要多……
由秦王政亲率百官公卿,皆来到灞上,为王翦将军送行!
御史大夫王绾代王宣谕,这位受儒家熏陶甚重的高官引经据典,甚至夸赞王翦说:“维师尚父,时维鹰扬!”
时值李信第一次伐楚大败而归,七校尉死,丧师辱国,此番若是再不能功成,就有些不好收拾了。
这时候,朝中宿将,也只有王翦能站出来主持战局。六十万大军伐楚啊,秦王几乎是空全国之兵委于一人,以周朝的太公望来比拟王翦,一点都不过分。
“老朽岂敢与师尚父相比,什么鹰扬?鸡扬还差不多。”
然而,本该意气风发,许下多久多久必灭楚国的王翦老将军,却一点都没有出征前的壮怀激烈,而是像一个没见识的吝啬老农般,话语粗俗,对着秦王御驾再拜,一个劲地为自己家索求美田、宅园、池沼甚众……
随行的百官们都面色怪异,站在外围的太医令夏无且甚至听到,御驾处传来了大王无奈的声音。
“将军行矣,何忧贫乎?”
而后,夏无且又听到王翦笑呵呵地,说了一句极为大胆的话!
“为大王将,即使有功劳,也很难得到封侯之赏,所以趁着大王特别器重老臣的时候,臣亦能及时请求大王赐予园林池苑,来为子孙后代置份家产……”
这话是什么意思?怨望?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出征在即,王翦老将军这是作甚?他们不约而同将目光看向了六骏所载的车驾处。
秦王在车前与王翦对话,其的身躯背影,又有冠冕加持,将近九尺,更显得高不可攀,其腰上挂着长长的太阿宝剑,手扶着剑柄,此刻默然站立。
沉默的大王,是最可怖最令人畏惧的,夏无且有些心惊胆战,低下了头,在大王和王翦身旁侍立的王绾,更是汗珠大滴大滴往下落……
然而,在沉默片刻后,秦王却还以哈哈大笑,似乎不以为忤。
“王将军说话,还是这般直爽!”
笑声止后,夏无且抬眼瞧见,秦王的背影上前,扶起了王翦,并握着他的手,用十分诚挚的语气道:“将军且放心,若能灭荆,彻侯之爵,虚位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