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故了,只有诘问到犯人辞穷,多次欺骗,还改变口供拒不服罪时,才能依法拷掠,拷掠缘由还要记在爰书上。“
黑夫明白了,因为只是”建议“而非严格禁止,所以秦国的官吏并不遵守这一条款,也只有喜等少数人默默执行。
用后世的说法,喜是个相信”程序正义“的法官。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维持裁判过程的公平,如此才能达成“秦律上的正义”。
黑夫不免惭然,还记得他刚当上亭长的时候,也是个追求“正义”的好警察。可经历了许多的事情,在战场官场里摸爬滚打两圈后,黑夫的心境开始有了变化,一些原则被抛弃了,做事开始不择手段起来,这次便不惜将斗然卷入这场”内间“案,主要是为了拉安陆郧氏下水……
喜也是安陆县人,知道黑夫和郧氏的宿怨,能猜出来他积极参与此事的目的,只是黑夫做事谨慎,没有任何把柄。
所以临别时,喜便意味深长地对黑夫道:”左兵曹史,你虽然年纪轻轻就立功得爵,身居高位,但切切要记住,错行必得错果!“
以公务之名,行报私仇之实,不可取!
喜话中有话,黑夫面上恭敬听训,心中却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不会嘲笑喜迂腐,而是会敬佩喜。
世人皆随波逐流,讲究与世推移,唯独喜一直站立在原地,手里抱着数卷《秦律》,坚持自己心里的准则。
但黑夫却绝不可能效仿。
“胜者即是正义!”
心里默默念叨着古美门研介的名言,黑夫走入了漆黑的街巷中,他还要连夜拜访贼曹唐浅,与他商议,要尽快让”省公安厅“贼曹与”省法院“狱曹争夺这次的审讯权。
……
一如黑夫所料,斗然是个骄傲的楚国县公,心里的贵族情节很重,不用刑的话,他根本不会吐露半个字。到了次日,喜反复审问得到的唯一回应,便是斗然轻蔑的后脑勺。
于是在黑夫的鼓动下,贼曹掾唐浅开始向郡守、郡丞请求,将斗然移交给贼曹,保证能问出东西来!
考虑到斗然并非嫌犯,只是个证人,又是被俘的楚国县公,往后说不定要送去咸阳面见大王,于是郡丞便扔给贼曹一个难题:可以由他们审问,却不得留下明显伤痕……
唐浅有些发愁,黑夫却乐坏了,后世不留疤痕的刑讯方法,他正好知道不少呢!
在被从狱曹转移到贼曹狱中后,斗然才发现,先前那个秦国法吏喜不紧不慢的诘问,是何等的礼遇……
他先是经历了一次寻常的审讯,斗然依旧选择默不作答,之后他就被粗暴地绑在一张长案上,那个俘虏了他的秦吏黑夫出现在面前,并指挥一群面露狞笑的狱卒走向了斗然。
“竖子!本县公绝不会说出半个字!”
斗然早已料到了这一天,但这个硬朗贵族却毫不畏惧,不论是鞭笞还是刀子,他都能甘之若饴!
祝融血脉,楚国贵胄,以剑自刎都不怕,怕什么刑罚?
然而,接下来却不是想象中的鞭子、木棍,那些狱卒只是用一层层的厚麻巾盖住他的口鼻。
在楚国流传颇广的“暴秦十大酷刑”里可没有这一种,斗然有些奇怪,随着麻布越来越厚,他下意识地张开大口用力呼吸吞咽,然而接下来,冰凉的冷水浇到了他的脸上……
大量的水被吸进胃、肺及气管中,窒息感很快袭来,斗然喉头痉挛,开始呕吐、咳嗽不止。
斗然拼命挣扎,双手乱划,双腿乱蹬,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活活窒息而死时,脸上的湿布被拿走,黑夫和唐浅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招不招?”
嗡嗡作响的耳边传来唐浅的声音:“与你有书信往来的安陆氏族,是谁?”
斗然咬紧了牙,一个字都没吐露。
黑夫笑了笑,指导狱卒们道:“继续。”
于是接下来,他反复享受到了“水刑”的滋味,不间断地享受溺水的濒死体验,他的肺及气管分泌大量浓鼻涕,嘴巴流出了血,甚至大小便失禁,饱尝了难以名状的痛苦和羞辱……
终于,在斗然被折磨得精神几近崩溃,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他终于捱不住这种痛苦,喃喃地交待了喜没有问出来的事。
“我说……”
“停!”
唐浅大喜,举手制止了意犹未尽的狱卒们,和黑夫一同走近斗然。
却见斗然拼命吸了几口空气后,闭着眼,嘴唇微动道:“与我有书信往来的,是若敖氏旧臣……”
“郧氏……”
听说是安陆县尉,唐浅面色凝重,黑夫面上亦浮现一丝冷笑,有了斗然的口供,加上他手下利咸等人这半年来收集的黑料,够郧满喝一壶的了!
不料,斗然的话却还没说完。
“还有……利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