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通。
他们使用的语言我从来没有听过。我尝试用英文与他们沟通,但他们没有任何反应。我又使用了中文,很明显他们更不可能听懂。“Lok-tar-ogar……我到河北省来……”我不断尝试用各种发音试探,结果一无所获。
一路无话,在附近的一座石质岗楼下,我被押上一辆马拉的四轮板车,加入到另一支运送囚犯的队列。
车上不只我一个被捆住双手的人。我对面那位,看上去一副贼眉鼠眼的猥琐样,从上车开始这个话痨就不停地对我絮絮叨叨。什么内容我听不懂,估计是“我是冤枉的不应该抓我”吧。我的左前方坐着一个衣着华美面相威严的金发中年男子,但毕竟是个捆得结结实实的俘虏,一身狼狈之感总归洗刷不去。他侧过头,好奇地瞪了我很久,似乎想与我说些什么。不过与我们不同,他的口中塞着一团布料,什么话都被堵在嘴里无法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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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理睬也没法听懂同车人的哼哼唧唧,我一路上都在观察四周的状况。路过的马车、肩扛农具的农夫、古朴的衣着,我确认这里生活着一个仍未受现代文明开化的族群。飞机坠毁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还是芬兰与俄罗斯的边界处?不可能,航线根本不朝向那边。难道说……
感觉到囚车的速度降了下来,我将目光投向车队的前方。从四米多高的石墙和探出石墙的哨塔岗楼来看,那里似乎是一个军事据点。
接下来的剧情应该就是我被关押在这里的监狱中,被当做苦力去挖煤吧。希望救援队能尽快找到这里,顺带希望这个地方不要有什么捡肥皂的典故。
囚车驶到了据点内的一块空地上,我们下了车,其他囚车上也下来了一些俘虏,这些俘虏穿着和我款式一样的军服。十来个红衣士兵围上前来,发号施令的是一个身着高级盔甲的女性军官。
与此同时,哨塔里走出一位男军官,一个修女打扮的女子跟随在他身后。从他的气场、盔甲式样还有周围士兵的致敬来看似乎是位将军。他走到口中塞着抹布的中年男子面前,用斥责的语气说了一番话,然后站在一旁,将场面主导交回给女军官。
一位金发书记员小伙掏出一本小册子和一只鹅毛笔站在女军官身边,说出一个词汇。站我右边与我同车的话痨向前走了一步,目测是点名答到。接着书记员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话痨似乎受了刺激,情绪很激动,一边大声冲着书记员喊叫,一边快速后退。然后……然后他就转身跑了。
我看着他一溜烟跑出了十几米,再回头看了看书记员和女军官,发现他们俩没有任何反应。
正当我对现在的状况表示不解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我猛然回头,只见话痨身中数箭,倒地不起。
这场面实在令人不安。我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用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儿来安慰自己,一切只是因为语言不通而产生的误会。我可不想就这么死掉,一会轮到我时一定要冷静,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被送到黑砖窑当苦力我也认了,只要活下来,终有回归的一天。
很快就轮到了我,书记员对着我喊了几句话,但我听不懂他说什么,只能在原地发呆。一阵沉默后,突然想到他可能是在问我的名字,我正想报上名来,但书记员已经看着手中的文件自顾自继续说了起来。接着书记员又对女军官请示了些什么,女军官以摇头作为回应。
书记员对我说了最后几句话,然后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这让我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和我有关的东西,凭空瞎猜的感觉实在很不爽。
我正猜测他们所讨论的内容时,站在我身旁的一个蓝衣俘虏突然跑上前,对在场所有人用演讲式的激昂口吻说了一段话,最后以高呼一声“Ta-lo-s”作为结束。
塔-洛-斯?不明白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但其中蕴含的狂傲语气却是明显不过。一阵沉默后,在女军官的示意下,修女合起双手,似乎是祈祷了起来。
我很好奇她为什么要祈祷,祈祷的内容是什么,以及她在向哪位神灵祈祷。而我身旁的蓝衣俘虏则很不耐烦,他用怒吼粗暴地打断了修女,然后走到一个木桩旁站定,抬首望天。
场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气氛变得紧张而尖锐起来。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马上就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女军官走到了蓝衣俘虏的身后,用手按下他的肩膀,让他的头从侧面贴在木桩上。旁边一个士兵走到木桩前,拿起武器,举起,砍下,头颅坠地。
……
接下来就是我了。
我终于明白了书记员最后给我的那个眼神意味着什么。那是怜悯。
我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如果不是身后还有个士兵抓着我,我早已一屁股坐在地上。无数碎片在我的大脑中飞过,然而我却无法将它们聚拢在一起,我已经意识不到我在想些什么,脑海完全被深深的震惊与恐惧所占据。
身后的女军官推了我一把,接着一脚踹在我的大腿上。突如其来的撞击与疼痛使我向前倾倒,趴在地上。有人提着我的后衣领,将我的脖子按在铡刀口。我意识到自己正处于生死边缘,摇摆着躯体用力挣扎,但我永远也无法挣开按在我背后的那只有力的手。
风在天际酝酿,断断续续的呼啸声传入我的耳中,宣判着我的命运。修女在一旁碎碎念叨着令人心烦意乱的语句。我感觉的到,刽子手已经将手中的斧子高高举起,调整到合适的发力角度,我的生命大概只有最后几秒时间了。
大势已去。
万念俱灰。
我停止了所有抵抗,摒弃一切杂念,决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细细品味一下死亡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