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遇

不能让他这样糟践自己，他看不得他流泪伤心，这样一张好看的脸应该微笑着，被人呵护着，永远快乐着。

    一见钟情……吗？

    我的神呐，这是多么八点档的狗血剧情，他到现在甚至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呢……

    晋锋把双掌往地上一撑，敏捷地爬了起来。他顾不得手上背上旧伤的崩裂，便心急火燎地跑到白诺面前。

    他一走近白诺，对方就像只竖起针的刺猬，刚刚还绝望无助的双眼立刻流露出警惕的目光，好像晋锋是只不怀好意的大灰狼，马上就要吃了他一样。

    晋锋弯下腰打算扶他起来，谁知他刚一伸手，手指尖还没碰到对方呢，就被对方一巴掌狠狠地抽开了。

    众人的嘴巴张成大大的“o”形：卧槽，难道你俩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么！要不然你为啥要跑去扶一个刚把你揍趴到地上的人啊！

    犯\贱么！

    右手上缠绕着的雪白绷带渐渐渗出殷虹的血色，但晋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保持着手被抽开时的姿势，一双凤眸真诚地望着还躺在地上的人。

    “你受伤了，再不起来会着凉的。”

    他平静地说。

    “不论你误会了什么，刚才都已经发泄过了。”

    “我叫晋锋，根本不认识你所说的方敬。要是我说半句谎话，就让我一辈子被你踩在脚下，给你当枪使，当球踢，上刀山，下油锅……嘶……噗……”话一说多，就会咬到松动的牙齿。他的腮帮子疼得厉害，一张嘴，便吐出两颗带着血丝的断牙。

    晋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顺溜地说出这么一段话。他几乎没用大脑思考，刚一开口就下意识地说了出来，仿佛这句话在他心里埋藏了很多年，不吐不快，一吐才痛快。

    “……呼……唔……反镇窝真的……不似方近……咸菜你口以……放心了吧。”

    （反正我真的不是方敬，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把。）

    他微微一笑，阳光为之黯然失色。

    白诺的嘴唇轻轻颤抖着，雪白的牙齿狠命咬在嫣红的下唇上，鲜艳的血迹为他精致的面庞染上一丝妖异。他皱着眉，用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死死盯着晋锋，仿佛要将他的脸盯出一个洞来。

    他渐渐冷静下来：难道是我认错人了？方敬是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否认自己的存在——除非他说的是真话，他叫晋锋，和方敬没有任何关系。

    世界上真的存在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

    “赶紧抓……抓阻我的叟，有神嘛问题……等我……八你扶起来债说。”

    （赶紧抓住我的手，有什么问题等我把你扶起来再说。）

    “呸！”他舔了舔空荡荡的牙床，然后把血沫子和破皮都吐了出来，这才把话说利索了：“你受了很重的伤，要靠自己爬起来还挺费劲的吧。”

    “来来来，别害羞了。”晋锋将自己的手又往前探了探，从绷带里渗出的血珠滴滴答答溅到地上，但那只大手依旧坚定不移地举在白诺眼前。

    白诺迷惘了：

    方敬不会这样舒颜地微笑，他的笑里总有莫名的苦涩和无奈，永远不得开怀；

    方敬不会这样温柔地讲话，他的话总是让人捉摸不透，时而甜蜜时而冷酷；

    白诺看不懂方敬：他以为他是个桀骜不驯的黑道新秀，但披上警服后对方却表现出了和之前毛躁外表不一样的深沉老练；他以为他是自己的真挚爱人，只不过有些说不出口的苦衷，才会对他一直若即若离，但最后人家摇身一变，原来是正气凛然的缉毒警，有比他更显赫、更光亮的家世，有比他更美满、更贴心的亲情。

    白诺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当初他以一种伯乐知遇千里马的姿态闯入方敬的生活，谁知道其实是方敬用一种猎人窥探猎物的姿态闯入了他的生活。

    他爱过方敬，曾经一心想和他在一起；方敬说爱他，他就信了，然后信错了。

    他不明白，或者不愿意明白，方敬到底有哪里是真实的。

    但有一种感觉是真实的：从来都是白诺追逐着方敬的脚步，他可以对他说出甜言蜜语，他可以强势地将他压在身下，却从来没像眼前这个人一样给他安全与温暖。

    白诺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先行动了。

    一只白一点、瘦一点的手试探性地伸出来，搭在另一只黑一点、糙一点的手上。晋锋心头莫名一喜，手上轻轻一带，将因脏腑重伤而瘫软在地上的白诺稳稳地捞了起来。

    白诺觉得身体一轻，然后便被埋进一个宽厚温暖、带着淡淡血腥气味的怀里。一双大手覆在他的后背上，轻柔地顺着他的脊背抚摸，就像在抚摸某种幼小的动物一样。

    白诺满脸黑线——他不可能是方敬，方敬怎么会做出如此肉麻的事情！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这个晋锋怎么跟个色狼一样抱起来没完没了的，啧啧。

    想通了这点后，白诺用力一挣，离开了对方的怀抱。

    白诺皱着眉，沉默地看着晋锋，他还在怀疑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晋锋则是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他好像并不太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样子。

    暴力事件的两个主角都在疑惑中，可围观的众人总算弄明白了：合当是白诺和晋锋两个，一个突然发疯，一个突然发情，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这是要开始热恋的节奏啊！

    锋哥不愧是七组最强的战力，连泡妞的手段都是最强的，只不过这个“妞”好像是个……男人诶……

    诶诶诶！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看着对方红肿的左脸和渗血的右手，白诺本想诚恳地道个歉来着。毕竟无论这个晋锋是不是方敬假扮的，他都应该是七组里很重要的人物，自己要是得罪了他，今后的日子肯定好过不了，他应该像义父教导的那样——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嘴里说着“真是抱歉，我刚才认错人了，你跟我以前知道的一个人特别像”云云。

    但是……

    话一出口，就变成了盛气凌人的诘责。

    “刚才是你自己凑过来，我又没有……”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哪有无缘无故打了别人，还用这种呛茬的语气道歉的？可不知是因为对方长得和方敬一模一样的缘故，还是因为晋锋的态度一直很柔和，总之白诺犯起别扭了，示弱的话就是说不出口——他的内心可以为自己刚才的鲁莽感到愧疚，但这种愧疚却无法用言语表达，就算装都装不出来，他引以为傲的演技一下就被这个男人打破了。

    仅仅是因为对方长了一张酷似方敬的脸么？

    “我……我把你当成别人了，才会……”

    白诺垂下脑袋，用小得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抱歉。”

    “你，你的脸没……咳咳咳……”

    他喉头一痒，嘴里又有血沫子要喷出来了。白诺勉强将这股不适压了下去，只是嘴巴紧闭着，说不出话来。晋锋心里一紧，似乎要靠上前去，但脚步终究还是停下来了。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拳头还没挨够么？他恨不得狠抽自己两巴掌，让一团浆糊的大脑好好清醒清醒。

    误会解开了，真相大白了，这场闹剧的发生原来只是因为晋锋撞脸、白诺认错了人。既然当事人都没在乎这件事情，众人也就不再冷眼相视，他们一个一个开始清理起现场来。而打了人还受重伤的某个，和挨了揍还凑上前去犯\贱的某个，都被赵医生揪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等二人收拾利索再出来的时候，离约定好的聚餐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小时。

    久违的夜宴在经历了一场风波后终于开始。

    晋锋竖起大拇指：“好小子，你的拳头可真硬，怪不得连明霞都要夸奖你的身手。”

    白诺僵硬地笑了笑：“不敢当，不敢当。我叫白诺，新人一个，现在还什么都不懂呢。刚才是我太鲁莽了，小白在这儿先干一杯，算是给锋哥赔礼了。”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咳咳，”晋锋老脸一红，用咳嗽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不打不相识，我是真心夸你的。”

    其实他心里后悔得要死，刚才鲁莽的根本是他好吧！愚蠢地被打了还不知反抗，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还贴得开心，最后还孟浪地将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他是哪根筋不对，才会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啊！

    不会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吧？晋锋恶寒。

    一时有些冷场，秀秀和邱雨霖便在一旁打起哈哈：“锋哥说的对，关羽见张飞，不打不相识嘛！”

    “大家都是爽快的人，来来来，先吃饭！”

    “就是就是，撞脸也是缘分……”迟睿话一出口，就觉察出气氛又开始不对劲起来，众人正拼命朝他挤眉弄眼：好不容易揭过这一页，你怎么又给翻回去了？

    迟睿赶紧闭嘴。

    “重新认识一下吧，”晋锋正了正颜色，恢复了一开始的坦然，“我叫晋锋，第七小组的一线演员，中级通灵师。虽然他们都叫我锋哥，但其实我并不记得自己多大了，你随意称呼就好。”

    “非常高兴认识你，有潜力的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