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派出所那是根本不管的,也没人力管;席胜魔作为一位皇家警校的出身的高才警官,对于十里沟这个治安一无所有等于空白的荒地,席胜魔选择先从基本“骨干”治安做起,也即是在水火街等几条还算路的主干路上巡逻先,保证“骨干”上的安全,给犯罪一个堤坝、给受害者一个逃跑的避难所。
没想到第一次巡夜救的受害者恰恰是周边有名的散养流氓——周利仔。
大家对他很熟悉。这个人自居为京城混过的,以此沾沾自喜,自认为比其他流氓时髦、见识多,但实际上他也就是个流氓圈子里绣花枕头般的混混,打架砍人是不如那些外地来的人狠的,人家因为一口饭、一个眼神就敢捅人,周利仔肯定不行。
以前他时常因为一顿酒一顿饭就跟着老船帮去欺负人,后来安南帮势力大涨,他又巴结安南帮阿雄。干过狐假虎威的跑腿端茶小弟;再后来,托了关系去了七里河卫生局做临时工,更是不可一世,天天披着那身制服在街面上游荡炫耀,蹭吃蹭喝更加理直气壮,当然大家都懂这小子其实是个什么货色。
今天白天卫生局扫荡鱼市场。晚上他就被人埋伏着揍成这样,大家都心知肚明谁在搞他。
坐在办公桌后的席胜魔看周利仔被包扎的差不多了,扔了手里的报纸在桌子上。拨亮桌上的洋油灯,拿起纸笔,看了看隔着桌子靠墙坐着的周利仔,开始亲自做笔录,他问道:
“怎么回事啊?那群人为什么殴打你,拿刀子割你?说说吧。”
周利仔脸皮哆嗦了好几下,那其实是他在苦笑陪笑,但是因为脸被揍成猪头了、肿得嘴都成斜的了,笑的时候看着也就是脸皮哆嗦哆嗦了:“席大人,没人打我。您看错了。”
“没人打你?你脸上伤怎么来的啊?”看对方没打算合作,席胜魔扔了手里的钢笔,朝后倚在了椅背上。
“我晚上雇了辆车回家。路上出了车祸,那车夫自己跑了。唉。”周利仔叹了口气,很无奈的提了口气,以便把自己这众所周知的假话废话说完了:“我都是自己摔的。”
“哼。”知道周利仔这种流氓根本不会和警官合作的,席胜魔冷哼了一声,说道:“那你填个车祸受伤的口供单子吧,毕竟是我们出警巡逻时候遇到你的。”
“好....好.....好的,大人。我不会写字。”周利仔赶紧点头,接着又赶紧补充。
席胜魔当即叫来一个警官给他录车祸口供,自己做见证人和责任人等着一会也签字,确保这笔录是对方真实口供;这是规定,防止治安局欺负文盲。
既然是大家都知道的假话废话,几分钟就录完了口供,席胜魔俯在桌面上在口供上签名的时候,周利仔站起来走到桌子前惨兮兮的哀求道:“席大人,我疼的要死,给根烟抽行吗?”
“我不抽烟。”席胜魔抬头瞄着周利仔,两人对视了三秒钟,正在周利仔尴尬的脸皮哆嗦一下想转身退开的时候,席胜魔突然扭头朝下属喝道:“老刘,给他根烟。”
他初来乍到这地方,十分需要熟悉局势,突然想到面前这个骨头不硬的倒霉混子也许是个情报的来源,想聊聊。于是给了面子,让下属给烟。
点上治安官的烟,周利仔急不可耐的深深抽了一口,烟草的舒爽和皮肉的痛苦一起涌来,他浑身都哆嗦了几下。
“利仔,你打算怎么办?要我帮你开个证明吗?证明你受伤了,卫生局可以给假。”席胜魔看着吞云吐雾的那倒霉蛋想拉关系。
“去他老牟的卫生局!”周利仔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开始拿手心擦脸上混着血的泥巴。
“怎么着?不想干了?”席胜魔嘻嘻一笑。
“大人,您看,上帝我的主都把我整成这样了,还干什么卫生局?”周利仔指了指头上的纱布,很苦逼的笑了。
“那你打算干什么啊?听说你以前做过厨师学徒、摆过鱼摊,还继续干鱼贩子?”席胜魔拉家常。
周利仔仰天吹出一股长长的烟龙,叹了口气,静默了很久,说道:“我们周家还能求谁呢?求老爷吧,看看老爷那边能给介绍个什么活做做。”
“老爷是谁?”席胜魔刚来,虽然治安情报工作提前做了大量努力,连周利仔这个名字都出现在他的暗访笔记中,但除开帮派的情报和大概脉络,对于十里沟细微的关系肯定还是不知道的。
“还能是谁?就是大名鼎鼎、十里沟卧龙的方秉生老爷啊!”周利仔叫道,然后很荣耀的补充道:“我爹以前就是他的贴身车夫,我们家以前都是服侍方老爷的,我去卫生局还是老爷帮找的关系呢。”
“没想到啊,你家和方秉生还有这关系。”席胜魔笑了起来。
“哈,我们家老爷厉害着呢,以前在宋右铁......”周利仔听对方好像不熟悉方秉生,神情一振,就想给对方吹他老爷多厉害,就如同他在这几年里反复做得那样。
但他还没炫耀出口,就看席胜魔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盯住了门口,周利仔疑惑的也扭头去看,就见着有两个人进了派出所,一个人半抱半架的拖着另一个垂着头、血流满脸的人进了门,顺着下巴滴下的血沃得那伤者西装前襟上斑斑驳驳。
“怎么了?”席胜魔高声问道。
“强盗伤人了!”扶着的人回道。
“穿那么好走夜路?活该啊!”周利仔青肿的脸皮哆嗦着怪笑,流氓兮兮的跑到那两人面前,想看看倒霉蛋给自己找找乐子,但他蹲下身子从下往上一看那受伤人的脸,瞬间僵住了,然后他惊恐的叫了起来:
“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