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顾不上压制追兵了,慌忙释放烟幕,加速闪避,可惜,太晚了。三枚反坦克导弹分别击中了三辆车载榴弹炮,轰轰轰!三团火球裹着大量车辆碎片腾空而起,炮身与车身脱离了关系,在地面砸出个大坑来,车身变成了燃烧的火柴盒,歪倒在一边熊熊燃烧,车上的士兵要么被炸成了肉末,要么身上一半是血一半是火的倒在地上,烧成焦炭。
四架米-24蜻蜓点水般从炮群头顶一掠而过,甩开两枚仓促发射的单兵肩射防空导弹,机头再次对准了奔逃中的车载榴弹炮以及弹药车,还有用自动步枪对着直升机胡乱扫射的步兵,发射电钮一按到底,火箭发射巢中的火箭火雨般倾泄而出,地面一片电闪,在几秒钟之内腾起千百个炸点,接着小小的炸点膨胀成炽热的火球,一团团火球再连成一片,将整个四散逃窜的炮群悉数卷入火海之中。一阵密不透风的爆炸轰鸣过后,整个炮群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几个着火的车轮从火海中飞出,一路旋转着飞向几百米外,像极了神话传说中的风火轮。
轰轰轰轰轰!
隆隆炮声再度响起,声如雷震,不过这次是苏军的炮群在发威,成群的炮弹拉出暗红的弹道划空而过,飞坠而下,那几个小高地几乎瞬间就被漫山遍野炸开的火光所覆盖,暴露在掩体之外的士兵血肉横飞,给苏军造成了不少伤亡的迫击炮变成一堆堆零件四下飞舞。安东尼躲在防炮洞里,大块大块的泥土随着山体震动而崩落,落了他一身,他也没有去管,只是近乎本能的握住手中的自动步枪。连长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却没有人听得清,苏军的炮火实在太猛了,哪怕是面对面的对吼,也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的。安东尼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发抖,由于恐惧而发抖,他有一种可怕的错觉:他们正置身于喷发的火山口之中,不是苏军的炮弹在爆炸,而是整个高地正在由下而上的爆炸!几名士兵捂着耳朵发歇斯底里的尖叫,呼号,同样没有人听得清他们在叫些什么,不过还是可以从那几个家伙软得跟泡在开水里的面条一样的双腿以及裤裆那一团正在快速扩张的水渍看出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们真的快要疯了!
以每秒钟八发的密度落下的炮弹粉碎的,不仅仅是这些倒霉的士兵辛辛苦苦挖出来的战壕,还有他们的时间观念。这些蜷缩在防炮洞里被震得几乎吐血的士兵已经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了,他们能看到的只是连成一片没有尽头的硝烟烈焰和漫天飞舞的泥砂碎石,他们能听到的只有那震耳欲聋的、没有一丝间隙的爆炸轰鸣。也许仅仅是过了五分钟,也许过了半个世纪,那似乎不将整个高地抹掉誓不罢休的炮击终于停止了,苏军士兵的身影陆续出现在弥漫的硝烟中。连长猛吸一口气,结果被硝烟呛得直咳,挣扎着叫:“进入阵地!把他们打下去!”
还是听不清连长在说什么,不过连长的手势清楚的表达出了他的意思,士兵们打肺里发出一声嘶吼,从防炮洞里冲了出去,没有丝毫的犹豫。不过,这跟勇敢无关,与其说是勇敢,不如说是本能,是神经质。等他们冲上阵地后,有点傻眼了:哪里还有什么战壕?早就被炮弹炸平了,只剩下松抛抛的、滚烫的焦土和一个连着一个的弹坑。没时间犹豫,苏军离他们已经很近了,装甲车和老式自行高射机枪就停在山脚下扫出一道道火链,成串高机子弹和机炮炮弹炸起一片片泥浪,几名士兵闪避不及,被拦腰扫成两截,没死的也不管地面有多烫了,趴下去架起通用机枪和自动步枪,朝冲上来的苏军猛烈扫射。安东尼清楚的看到,苏军士兵在火舌舔到身体的瞬间割麦子似的倒下,发出痛苦的哀号。几乎同时,苏军的无后坐力炮和火箭筒也开火了,炮弹长了眼似的飞向一个个火力点。轰轰两下,两挺正打得弹壳飞溅的m2hb重机枪被砸成了零件,机枪手和副射手身上插满弹片,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哒哒哒哒!
安东尼扣着板机不放,子弹成串飞出,一个弹匣几秒钟就打光了。他看到一名趴在地上用无后坐力炮朝他瞄准的苏军士兵脸似乎被子弹吻了一下,爆裂开来,脑浆四溅,还有一个军官模样的家伙脑口多了一排小孔,颓然倒下。他在这场战争中所能取得的战果也到此为此了,就在他手忙脚乱的更换着弹匣的时候,一枚火箭弹扎落,火焰飞撒开来,有两点溅在他的后背,痛得他嚎叫一声,扔掉步枪跳了起来,马上被两发子弹击中。高速旋转的子弹在他身上搅出个大窟窿来,带着一道血箭从他的后背飞出,扎入泥土中不见了,安东尼身体向后一仰,倒了下去。一名战友用工兵锹铲起泥土往他身上盖,才盖了两铲,他的右手肘部就炸出一团血雾,整条手臂被打成两截,右手握着工兵锹掉落在地。接着,一发高射机枪子弹飞来,他整个脑袋炸成十七八块,鲜血和脑浆溅了安东尼一身!
安东尼试图用手掌压住伤口,却哪里压得住?他连抬起手臂都很费劲了,徒劳的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呼叫着医务兵,也不知道医务兵有没有听到,反正连他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医务兵似乎听到了,甩出两枚手雷,猫着腰利用那段被炸成了浅坑的战壕快速跑过来,安东尼甚至看到他一边跑一边打开药箱,往外掏着东西。就在这个时候,一串高射机枪子弹扫来,医务兵拦腰断成两截,上半身向后飞出六七米远,沥下一阵血雨。安东尼苦笑,明知道苏军的自行高射机枪就在山下打得满地弹壳,还敢猫着腰小步快跑,你不死谁死?
医务兵死了,身边的战友也死光了,火焰还在身上蔓延,从伤口喷涌而出的鲜血也无法将其浇灭,安东尼的意味很快就变得模糊,死神正在冲他微笑,他本能的抓住挂在脖子上的银质十字架,似乎这件圣物可以帮他赶走死神······
“杀不绝的苏联杂种!”
弥留之际,他隐隐约约的听到一声嘶哑的怒吼。是谁在暴怒?连长吗?带着这样的疑问,他永远的闭上了年轻的眼睛。
在他身前身后,残酷的厮杀还在继续,自动步枪几乎是面对面的开火,高爆手雷和防御型手榴弹从这个弹坑飞往另一个弹坑,火箭弹成排的落下将一切活物炸飞。a连在咬牙坚持,苏军则攻势如潮,山上山下全是尸体和伤兵的惨叫,中弹的士兵往往被强大的冲击力撞得往下滚,然后不分敌友的叠在一起,叠了一层又一层······这一切都跟安东尼无关了。他静静的躺在一个被鲜血染红的弹坑里,焦黑的遗体蜷曲着,还有火苗在身上有气无力跳跃,右手紧紧攥握在一起,掌心处,一个小小的银质十字架已经被硝烟熏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