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剑就刺啦一声,重新刺进了重山的背里,穿胸而出。
阿礼大怒,一刀朝那人砍去,那人只得一把抽出剑来,与之相斗。
清华赶忙爬起来,将身上的人扶起,却不料一伸手,便是满手的血。
清华忙推开他,看清他的面容,立马吓得魂飞,大哭起来。
重山无力地倒在她的怀里,神色已不大对,还未说上一句话,一歪头便人事不知了。
不知过了多久,这些刺客因寡不敌众,渐渐地被杀了个干净,最终只有几个逃走了。而那些没能逃走的,也都自尽了,终是没留下一个活口。
待一切归于平静,已是满院的尸体,横七竖八。
清华顾不上别的,只一心紧紧抱着重山的身子,声泪俱下。
阿礼他们几个方才围了上来,只见重山的脸埋在清华的怀里,紧紧闭着双眼,整个人没有动静。
众人一片惊惧,纷纷下跪。
“快找大夫!”清华哭得浑身颤抖。
阿礼便如风一般地狂奔而去,留下众人合力将重山抬至屋内。
所幸,重山的伤未曾伤到要害,经过这一宿手忙脚乱的救治,他终是脱离了危险,伤势稳定了下来。
待重山苏醒,便见清华正伏在他的身边睡着。
他轻轻动了动手指,清华便立马惊醒了过来,望见他时,顿时泪流满面,仍是说不出话。
重山反握了她的手,艰难出声,“别哭,没事了。”
清华便问,“疼不疼?”
重山一张脸白得像纸一般,毫无血色,只是这双眼睛,还有些许神气。
这一剑刺穿了他整个胸口,现在连说句话,都感觉全身都在经历撕裂而又钝击般的疼痛,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
重山拼命咬紧牙关,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不疼,真的。”
重山的眼中也闪着泪光,“你有没有伤到?”
清华摇头,“只是有些擦伤。”
重山便道,“我看看。”
清华便轻轻挽起袖口,只见那雪白的肌肤上,从手腕处,一直到手肘,都缠着一层纱布。
重山便道,“你要小心照料了,别留了疤。”
清华知道他一直在用心转移她的焦虑,又一串泪珠无声地滚落,“嗯。”
他们也再未说别的,只是相互携着手,静静地望着彼此,仿佛,所有抵抗苦痛的力量,便在彼此的手中。
修养了将近半个多月,重山方才能从床上坐起来了,也就渐渐着手刺客的调查。
据阿礼所查,“那些刺客,实为两批。其中一批,是来自流沙骨的杀手。”
“流沙骨向来是收钱办事,如果大哥还记得,大约八九年前,我们在沛县长亭遇到的,就是这群人。这些年来,他们其实已鲜少露面,且行踪不定,这次出山,不知道是受谁的指使。”
重山点头,又问,“还有一批呢?”
阿礼回道,“尚查不到来历,不过他们的肩上都有一个火焰的印记。”
阿礼将这印记画了下来,传给众人查看,果然像是一团焰火。
“这印记我多方查过,无人认识是哪里来的,大约不是江湖上走的人。”
重山思索一回,道,“那就是有人专门养着的。”
众人默默点头。
清华听到流沙骨,表面虽然保持平静,心底却已打了个寒颤。
这群人的厉害,她是领教过了的。怎么现在,又是他们?
这两方,都不知是谁派来的,清华隐隐有些猜测,她只是默默地听着,谁知微微一抬头,便恰好与对面的慕椋的目光遇上了。
他们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惶然,出奇地相似。
这一切究竟是她的疑心,还是真的?清华也说不清楚,毕竟现在什么证据也没有,就连幽兰殿,即便那些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锦书,却仍是没有确凿的证据。
她也不敢查。
她靠的只是直觉而已,但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清华蓦地一惊,仿佛被人看透了心思一般,立马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开了。
重山没有很多话,之后,便只让慕椋留了下来,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重山这些天总是皱着眉头,所以眉心有明显的皱纹的痕迹。他看向慕椋的时候,却仍是一贯的平和。
“慕椋,你说,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着急要我的命?”
慕椋平静回道,“恕我不敢妄加揣测。”
重山便轻轻一笑,道,“我知道,不服我的人有很多,只是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对付我,我也瞧不起他们。”
慕椋便道,“天下初定,而人心却还未完全归附,难免生出乱象。他们不敢明着以卵击石,只好暗中伺机而动。虽然此时难以究其根本,但总归也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相信陛下慢慢地查,会有收获的。”
重山点头,直接问道,“那你觉得,豫州是否真心?”
慕椋直言回道,“陛下容我说句公道话。魏王一脉,所剩宗亲并不多,而亲的也只一个叔父易川。他当初在池鱼救过陛下一次,所以陛下才封了他一官半职,让他闲散养老,他对陛下,应有所感激。而且,他这人心思耿直,少有谋略,也不像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而余者皆平庸,不足虑。”
他的确觉得豫州不大可能有反心,只是清华所虑的,分明就是豫州,这也是令他十分费解的地方。
难道,是清华怀疑错了,还是自己判断错了?他一时也说不准。
“但,”于是,慕椋也犹疑起来,“世事难料。陛下若不放心,可以派人去豫州看一看。”
重山便道,“我会的,只是不是现在。倘若真有异心,他们也不会叫我知晓,又能看出什么东西来。”
虽然慕椋说得有理,他也认同,但也并未完全打消对豫州的疑虑。虽说易川实力不足,但不等于,完全没有动机,这背后有没有人,也不一定。
所以,重山还是决定静观其变,等着他们再露出马脚。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只要你没有异心,就够了。”
重山轻飘飘地说出来,似是玩笑一般。
慕椋只得拜道,“不敢。”
其实这句话,是他对慕椋极大的寄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