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吓后立即辩解道:“没有,没有任何人指使我!尊敬的土司!”
“那你为什么藏在树后,像是要扑食的老虎?”
“土司,”那个祭司结结巴巴了很久,在派刚土司的再三逼迫之下,才说出了原委,他年幼时跟随一名素有威望的老祭司学习,和所有的祭司一样,他们是口口相传不落文字的,他们会在法器上描绘山林雷电,也会用图教授匠人将古鲁大神的部属(蝎子和蜘蛛)雕刻到武器和盾牌上以便借用它们的力量,但是一个祭司是不会教学生画这些图的,他们只需要背诵经文,举办恰当的仪式,就会从梦和迷雾中学到他们应该学到的每一个神符。每一个祭司都必须独自去取得那些神符,不能经由其他人代领,而每一次取了神符后,祭司就会感到生命力的流失,和深入骨髓的寒意。那不是夜晚的深山寒涧的凉意,而更像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住口,大概是因为觉得已经对一个不是祭司的人说了太多不该说的,于是他将话头转到其他方向,他提起因为这种代价,所以很多祭司并不会他们声称会的那么多神符,他们也在他们的法器上描绘古鲁大神的威能,它的每一个下属,但是其中很少有真正有威力的神符,很多人也因此看轻他们,连同大祭司也一起看轻了——派刚已经将他的刀子抵在了祭司的肚子上,问他,这一切和他躲在树后究竟有什么关系。
他也是害怕取得太多神符会将自己提前送到古鲁大神身边的一份子,所以当他发现大祭司居然带给他的老师一卷书籍后,偷偷地去翻阅了。
只翻了几页他就逃走了,那书卷比仪式后的梦还要可怕。
但是那些证明了他罪恶的书页仍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梦里,其中一页上描绘的生物就有着如同现在的派刚土司一样的白发,瘦削,佝偻,周身纵横交错的伤疤,所不同的是,那些伤疤渗着血,有白色的根须从那些渗血的伤痕里生长出来,旁边的注解——哦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忘记那些注解——为什么?他当然和任何夷人一样不认字!但是他居然认得那些注解!
那些注解写了什么?派刚土司嘶声问。
“宝贵的石头,宝贵的草,唯一的光……器皿,器皿,大神的器皿,胜过所有生命……血,翻腾的血海,值得……”祭司吃力地说着,那些不是夷人的话,他说,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他并不知道那些话用夷人的话怎么说,他只能尽力地翻译,或者发出与他知道的类似的东西的音,平时他的语音与常人无异,可在他背诵这段话语的时候,特别是背到他无法翻译的部分的时候,他的声音就像那些最有力的祭司们在举办祭仪时呼唤古鲁大神时特有的音调,那是一种没有起伏的长音,据说是学习古鲁大神的风吹过深幽的洞穴所发出的声音。
“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派刚土司将那个祭司放走了,他没有询问更多,这个机警的老贼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从刚才到现在,没有人接近过这片溪边的丛林,而这本来应该是人们打水的热门时段。
树木的阴影,以及阴影后潜伏的影子,都与往日不同,仿佛随着祭司的念诵,有一些东西从最深的洞穴里升了上来。
而那个祭司的声音,也不像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祭司的声音了。
他必须尽快返回嘎啦洞,那个会奇怪法术的小女孩可能知道该怎么办,起码,她并不信奉古鲁大神。
派刚土司紧紧地抓着刀,朝着嘎拉洞的方向走去——他自以为是嘎拉洞的方向。
当天深夜,有人来向华林报告,派刚土司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