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矫情到这般地步,也算是人间奇葩了。
朱厚熜行礼很标准也很严肃,一副将秦堪以国士待之的模样,先摆正衣冠,再朝秦堪长揖到地,脸板得比祭祖还正经。
秦堪心中叹息。毕竟是个孩子,论虚伪的火候还是差了一些,刚才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仿佛完全不在乎皇位的样子,转过身便以君主的姿态感谢这个感谢那个,急不可待地宣示自己对这个国家的所有权。
无数人的眼睛盯着二人,秦堪急忙也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回礼。
“殿下谬赞,臣羞惭无地。”
朱厚熜直起身环视群臣,缓缓道:“宁国公出身贫寒,弘治十七年入锦衣卫,辽东除奸,血战辽河,建天津,开海禁这些功绩世所皆知,本王便不提了,任南京内城百户时奉命赴崇明岛抗击倭寇,敌军势大,我大明卫所兵败如山倒之时,秦堪领麾下七十余校尉独力支撑战局,终将倭寇击杀于海滩之上,扬我大明国威,这件事恐怕记得的人并不多,如此板荡忠臣,本王岂可不以国士待之?”
周围众臣不论心里怎么想,嘴上纷纷含笑附和。
秦堪眼角又跳了跳。
看来朱厚熜启程赴京前,对自己做过非常严密的调查,自己做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如数家珍,听在别人耳里是荣耀,可秦堪总有一种被贼惦记上的感觉……
“名不副实,多是以讹传讹。臣惭愧,并无诸多功绩。”秦堪打定主意谦虚到底。
朱厚熜盯着秦堪瞧了一会儿,忽然拉住他的手,拍了拍,道:“宁国公何必自谦太甚,你为大明社稷做了多少事,天下人都看在眼里的。”
“臣……惭愧。”
二人你来我往一个玩命的夸赞一个使劲的谦虚,寒暄了小半柱香后,二人终于演完收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完成了一次影帝级的演绎。
朱厚熜踮起脚轻轻拍了拍秦堪的肩。转过身对杨廷和道:“入城后本王居于何处?”
关于朱厚熜落脚的问题。早在朱厚熜入京前内阁和礼部官员们早已议定,杨廷和不慌不忙躬身道:“殿下尚未登基,按制需由承安门入宫,暂居于文华殿。”
朱厚熜笑容一僵。眼神顿时变得很不悦。
承安门是皇宫的南门。若将皇宫比喻成大户人家的宅院的话。承安门便是宅院的侧门,大明历来天子必居于乾清宫,而文华殿是内阁大学士们办公的地方。充其量算是客房,内阁和礼部议定朱厚熜只能由承安门入宫,居于文华殿,就等于是宅院的主人只能由侧门而入,而且只能住在客房里,显然合于礼但并不合于情。
朱厚熜不悦的神色落在杨廷和以及一众大臣眼里,众人心中纷纷苦笑。
儒家礼制早在两千多年前便由孔老夫子定下,特别是皇家礼制,更是一板一眼,不能出一丝差错,否则必被天下士子所诟言,将来登基以后难免有欺名盗世之嫌,朱厚熜没有正式登基以前,他只能算是皇宫的客人,客人自然只能进侧门,住客房。
刚刚渲染出来君臣如鱼得水其乐融融的气氛,这一刹那间顿时凝固了。
朱厚熜停下脚步,语气已有了几分冷意:“杨先生,本王继承皇位是朝中诸臣议定,并由通政司发文至安陆州,本王依足礼制,以藩王仪仗启程,历经近两月,风尘仆仆赶到京师,既然满朝文武已定下本王为皇位继承人选,则本王的身份已不仅仅是安陆兴王,而是未来的大明皇帝!大明皇帝进宫不走承天门而走承安门,不入乾清宫而入文华殿,杨先生,吾非窃位诸侯,而是堂堂正正的未来天子,京师诸臣如此相待,先生何以教我?”
杨廷和神情不变,平静地道:“登基大典以前,殿下仍只是殿下,而不是陛下,殿下只能走承安门,居乾清宫,日后登基大宝,昭告天下后再入住乾清宫,此乃皇家礼制,君臣皆不可违也。”
朱厚熜眼中迸现愤怒的火花,死死瞪着杨廷和,杨廷和躬身不语,周围诸臣亦不敢出声,僵冷的气氛渐渐充满了火药味。
僵持许久,朱厚熜深吸一口气,道:“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本王千里赴京,竟只能由承安门入宫,暂居文华殿,传之天下,岂非有窃位之嫌?这皇位不即也罢,各位大人,本王告辞了。”
说完朱厚熜转身便往车辇走去,神情异常坚决。
内阁几位大学士眼角猛跳,面面相觑,发现彼此眼中一片焦急。
朱家皇帝子嗣不昌,但朱家王爷却是很能生的,天天关在城池里不得外出一步,这个时代又没什么娱乐活动,除了听曲看杂耍,便只剩下欺男霸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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