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揍风清扬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杨莲亭本不知道王华当年杀人放火一事，但却另有人看到，那人便是另一个丫鬟小环。

    目睹王华行凶过程的小环没有胆子说出真相，同时怕王华发现，把她也杀了灭口，又晚晚做恶梦，每天都是诚惶诚恐，精神萎靡。结果弄得精神有些错乱，整天怀疑身边的人会杀害自己。

    不过，她对杨莲亭却没有一点警戒心，任谁也不会对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有警戒心。

    杨莲亭也是无意中知晓的，那时小环已经面临精神奔溃的边缘。

    按理说王华这样一个家世好，又生有一副好皮囊，本应不该堕落至此。

    但王华却是成为了一个不择不扣、人品低劣的纨绔人渣。

    与王氏不同，王氏是王家唯一的千金，所以倍受宠爱。但王家子嗣甚多，王华又没有什么过人才智的，所以对王华也没寄予什么厚望，放任自流。而王华亦是好逸恶劳之人，吃喝嫖赌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就连王氏对这个亲生弟弟都好感欠奉。

    事发之后，许多人将小珍之死归为意外，之所以会发生意外是因为有灾星带来厄运，而这个灾星便是杨莲亭。

    王华也不遗余力的到处宣传这个消息，为的便是避免杨家深究小珍的死因。

    杨莲亭对王华自然也没有半点好感，同时也同情丫鬟小环的遭遇。

    他知道小环若是顶不住精神压力奔溃，说出不该说的话，哪怕王华再混账，王家和杨家为了保住他，不会介意牺牲掉一个丫鬟的命。

    所以在某天深夜，杨莲亭偷偷摸摸写了张纸条塞进小环的手里，提醒她装病，然后向杨璞祈求放她回乡。

    小环感激涕零，把纸条当成了‘神明的指引’，而且不用装，她也是真的病了一场，心软的杨璞也如愿将卖身契还给她，放了她回乡。

    王华早将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此时听杨莲亭旧事重提，心中不由骇然。

    “怎么可能？当年他才刚满周岁，怎么可能会知道？”

    王华强行镇定，脸上扯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声道：“莲亭，你是不是听了哪个乱嚼舌头的下人胡言乱语，你误会舅舅了，舅舅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

    杨莲亭道：“你有没有做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死去的小珍知。”

    王华强辩道：“好外甥，你真的误会…”

    杨莲亭一摆手，打断道：“而且我还记得当年也是你怂恿那个女人把我扔掉的，你的命也真硬，我当年设计了那么多次意外，你都没死，最严重的一次也只是摔了断腿，真是祸害遗千年啊！”说完，杨莲亭诡异一笑。

    杨莲亭惊人的话和诡异的笑容都让王华心里发毛，倒吸了一口冷气。

    王华脱口道：“是你？当年我在杨家遇到的倒霉事都是你干的？”

    杨莲亭道：“我可还清楚记得当年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在杨家装聋作哑的几年中，唯一能让杨莲亭觉得有意思的，便是在王华拜访杨家的时候设下种种陷阱，想来个意外死亡，送王华去见阎王。

    不过因为局限于条件简陋，杨莲亭一直没能得逞，而且因为王华每次出事之时他都在场，反而坐实了他的‘灾星’之名。王华也因此开始厌恶他，时常虐待他。

    杨莲亭却乐此不彼，随着他慢慢长大，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设计出一场完美的意外，送这个人渣下地狱。

    不过最后杨莲亭却没能如愿以偿，他之所以说是王华怂恿王氏也是他猜测的，因为当年他就是被塞进了王华的马车，而把他扔到山里抢了他身上值钱东西的那个人也是王华的随从。

    而现在，王华竟敢出现在自己面前，杨莲亭都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胆子。

    王华浑身颤抖，一脸惊惧，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

    他因为不久前赌博欠下一大笔银子，但不论王家还是他的姐姐那里都已经蹭不到银子了。碰巧遇到了杨瑜，一番询问之后知晓他要来华山见杨莲亭，便想着无论如何自己也是他的舅舅，随着杨瑜一道来了。一来可以避开讨债的债主，二来也想从杨莲亭这个外甥身上捞点好处。

    可是现在王华心中后悔不已。

    但他后悔得太晚了。

    杨莲亭缓缓走向王华，杀气腾腾，冷道：“既然你自己送上门了，我就顺便把你杀了。”

    王华吓得仓惶后退，一不小心跌坐在地上，骇然道：“不…不要杀我…”

    岳不群喝道“乐儿不可！”

    宁中则亦是担心杨莲亭真把王华给杀，到时麻烦就大了，连忙喊道：“乐儿！”

    杨莲亭冷哼一声，道：“不想死就马上给我滚出华山。”他当然不会真在这里把王华给杀了，这个人劣迹斑斑，想要弄死他随时都可以。

    闻言，王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狼狈的逃出了大殿。

    杨杨莲亭转过头，冷冷看着杨瑜，道：“你怎么还不滚？我可是记得你当年也没少对我冷嘲热讽。”

    杨瑜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深吸一口气，对着杨莲亭一鞠躬，行了一个大礼，道：“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你，你恨我们也是应该的。但希望你不要恨四弟，十余年来四弟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你的下落。”

    杨莲亭一愣，杨瑜口中的四弟自然便是杨璞。但杨瑜一直与杨璞不合，杨莲亭却是没想到他会替杨璞说好话。

    杨瑜继续道：“我很后悔，后悔当初做了那么多龌龊事，是我…”

    杨瑜是妾室所生。

    自小，他便对杨璞抱有很大的敌意，争夺家主之位是一个原因，但更大的原因是他恨杨璞，恨他夺走了父亲的关注，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父亲。

    父亲教导他习武之时，他一直很刻苦，无奈他资质普通，成就有限。于是他转而经商，经营杨家的产业。

    但杨璞娶了王家的掌上明珠，与她带过来的嫁妆相比，他辛辛苦苦，战战赫赫经营数年的成果显得不值一提。

    父亲的偏爱，王家的支持，这让杨瑜知道自己离家主之位越来越远。

    但杨莲亭的出现却给了他希望，因为他知道自杨莲亭出生之后，如胶似漆的杨璞和王氏产生了裂痕，闹得不可开交，他希望杨璞和王氏二人反目成仇，这样一来父亲便会对杨璞失望，从而回过头来关注他。

    而突破口就在杨莲亭身上，因为王氏厌恶她这个儿子，但杨璞却对他爱护有加。于是杨瑜鼓动下人四处散播谣言说杨莲亭是灾星转世。

    本来杨瑜差点成功，但偏偏王氏又怀上了身孕，令他功亏一篑。

    后来杨莲亭虽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杨璞满天下寻找他的下落之时，杨瑜也以为自己的机会又来了。但杨璞还有另一个儿子杨继祖，杨继祖自小天资聪明，杨志坚更是极为疼爱这个孙子，对他寄予厚望。

    一直到杨继祖拜入赫赫有名的青城派，年纪轻轻便考上秀才之后，杨瑜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希望争夺家主之位了。

    杨璞有父亲的偏爱，还有一个强势的妻子，更有一个天资聪明的儿子，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杨璞接任家主之位势不可挡。

    从此，杨瑜放弃了争夺家主的念头，但不甘心的他冲到杨志坚面前，将所有的不满和想法都发泄了出来。说要从杨家搬出去自己打下一份家业，一份不输于杨家的基业。

    杨志坚没想到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儿子心中竟然憋着这么沉重的枷锁。

    父子之间经过一夜长谈之后，杨瑜才打开了心结，消除了对杨璞的恨意。

    对于杨莲亭的事，一直对杨璞夫妇暗加留心的杨瑜也是略知一二的，但他当年与杨志坚一样，也是以为王氏顶多将杨莲亭送给他人抚养而已。

    但在不久前知道杨莲亭凄惨的经历后，杨瑜为当年的所作所为深深的感到后悔，对杨璞也充满了内疚。于是才来华山见杨莲亭一面。

    听完杨瑜的叙说之后，殿内众人默然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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